2018年是中国人民银行成立七十周年。中国金融出版社出版了中国人民银行编著，中国人民银行中共金融史编写小组组长马林主撰的《中国人民银行成立纪事》。该书以大量第一手的档案文献为基础，全面详实呈现了解放战争背景下中国人民银行成立的历史全景。从中我们可以领略到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宏大的战略眼光和脚踏实地的工作作风，使我们对伟大的中国革命有更深的理解。

为纪念中国人民银行成立七十周年，中国钱币博物馆对《中国人民银行成立纪事》进行节选连载，以下为第五部分，文字略有删节。

中国人民银行筹备处

1947年10月，华北财经办事处收到中央关于银行名称的批复后，遂即成立了中国人民银行筹备处，并任命华北财办副主任南汉宸同志兼任中国人民银行筹备处主任。筹备处设在平山县距西柏坡村约一华里的峡峪村。很快，南汉宸从各解放区银行陆续调来了何松亭、秦炎、孙及民、武子文、武博山、王厚溥、石雷、赵善普等同志，并按任务不同分为营业调查和会计发行两个组，开始了中国人民银行的筹建工作。

筹备处成员照片

中国人民银行筹备处刚刚组建不久，董必武于1948年元旦上午，在西柏坡自己的住处接见了筹备处的部分人员，详细询问了筹备处人员情况，并指示说：“我军已全面转入战略反攻，从目前发展情况看，打倒蒋介石，建立新中国的进程比预料的要快些。我们应当按照中央的指示，积极地为建立新中国准备一切必要的条件。但各区货币不统一，比价不固定，已成为物资交流、经济发展的一个严重障碍。

邯郸会议后，我们调整了各解放区货币的关系，实行了相互支持、公平自由兑换的办法，虽然较前有所改善，但各区货币仍不能相互流通，妨碍经济发展的问题尚未根本解决。”“你们的任务就是搞调查研究，提建议，了解各解放区的财政经济金融情况，研究解放区的货币怎么统一，中央银行如何建立，怎样对敌进行货币斗争，国民党的银行怎么接管，城市金融怎么管理；还有，要搞人民币的设计印刷、发行准备金的筹集，以及将来人民币怎么发行等问题。组建中央银行是历史赋予我们的任务，你们的工作是光荣的、有历史意义的，现在的每一件工作，都是为建立新中国准备条件的。”

中国人民银行筹备处根据董必武此次谈话精神，拟定了筹备处近期工作安排，并在经济金融数据的收集分析、筹建中国人民银行、统一各解放区货币、印制发行人民币等方面，投入了大量精力，使各项工作均取得了一定进展。筹备人民银行的工作是秘密进行的，对外工作往来使用的是“民银筹备处”代号。1947年11月，在董必武的主持下，华北财经办事处制定了近期工作计划。其中将“筹集基金（先筹12万大石小米），创设中国人民银行，发行统一货币，逐渐建立中央财政”作为华北财办财政工作的五大任务之一。中国人民银行筹备处会计发行组完全承担了筹集、管理基金的工作。

为尽快启动人民币的设计制版工作，1947年12月，董必武应中国人民银行筹备处主任南汉宸邀请，为中国人民银行的行名题字（用于设计、制版之用），并建议人民币的票面图案要反映解放区生产建设的情景。

董必武题字“中国人民银行”

考虑到关内各解放区纸张、油墨等紧缺的问题，华北财办听取了中国人民银行筹备处的意见，把更多的人民币印制任务交与东北方面。1947年12月30日，董必武致电东北局，指出银行名称已定为“中国人民银行”，可以用之前代购的那一万令纸，印制人民银行新钞。有关票币的长宽尺寸、票面面额、背景图案、印制数量等，董必武在电文中都作了详细说明。至于具体的图案内容设计、制版，则交由东北方面掌握。

1948年年初，在华北财经办事处的领导下，中国人民银行筹备处拟定了《中国人民银行组织纲要草案》。该《草案》报经中央工委同意后，于1948年2月11日由董必武报请中央核示。《草案》规定：“为了统一解放区之扶助国民经济之发展，华北财经办事处，特设立中国人民银行。资本暂定为相当于二亿斤小米之物资，由华北财经办事处于一九四八年至一九五○年三年内拨足。中国人民银行成立后，华北各解放区之银行即兼为中国人民银行在各解放区之分行。各分行之资本不得小于各该区负担人口每人五斤小米之总额，现在资本不足此数者，由各该解放区财经办事处于一九四八年至一九五○三年内拨足。”《草案》还明确了中国人民银行成立后的主要职能任务：“1、发行货币，并整理地方货币。2、调剂各解放区金融。3、管理发行准备（回笼计划，物资筹调及现款管理）。4、指导各解放区对敌货币斗争。5、代理金库。6、企业投资。至于对敌货币斗争之具体执行及一般银行业务，由总行指挥各解放区分行经管。”《草案》除明确人民银行设立理事会外，还规定“人民银行的经理（行长）、副经理（副行长）人选须经理事会推荐，由华北财经办事处任命之。中国人民银行总行暂设秘书、发行、业务、稽核、金库五处。”

《中国人民银行组织纲要草案》电文译稿

在各解放区财经统一的过程中，金融贸易的统一是重点也是难点。为此，中央工委早在1947年年底，便着手筹划酝酿召开华北金融贸易会议，意在研究确定金融贸易统一的方针、政策及具体的方法步骤。

这期间，中国人民银行筹备处通过抓调研、提方案，为华北财办乃至中央工委提供了技术层面的决策参考。为使华北金融贸易会议取得实效，1948年2月16日，刘少奇致电晋察冀中央局彭真、聂荣臻及晋冀鲁豫中央局薄一波，就金融贸易统一问题讲了自己的观点。

刘少奇在电文中强调指出：“晋察冀与晋冀鲁豫两区的分界线，原系被敌人封锁分割，故我们亦不得不打破地理、历史及经济诸条件，而依照敌人的封锁线来划分我们的行政与工作区域，这是正确的。但自正太、德石两路及石家庄、元氏之敌完全消灭以后，两区分界线的客观原因与必要，即已全不存在。因此，这条分界线的继续维持，即显出其违反地理、历史诸条件，严重妨害解放区经济、政治、军事与文化的发展，而成为一种完全人为的障碍。例如：冀南、冀中与渤海三区同属河北平原，也同在共产党领导之下，但三区各自为政，军事指挥不统一，政策执行的先后与分量不同，财政负担轻重不一，货币互不流通，贸易机关不能来往，汇兑十分困难且汇率很高，相互之间的纠纷层出不穷，且很难解决，因而影响国民经济的发展及人民生产情绪与党内团结，至大至巨。”“我们银行与贸易机关为了对付这种界线，双方在界线上设立机关，虽总共有二千多干部办事，还是应接不暇，其他弊害不胜枚举。人民对于这种界线，已是怨声载道。”“我想提议：晋察冀与晋冀鲁豫两区完全合并，邯郸局与五台局合并，成立华北中央局，管辖太行、太岳、冀鲁豫、冀南、冀中、北岳六个区党委，将来或者再与华东局商量合并渤海区，共辖七个区党委。此外两个军区司令部、政治部、财经办事处、银行、贸易机关、后勤机关、党校、大学、报纸等，亦均合并办理。”“这两大解放区完全合并与统一后，即成为关内的基本解放区，发动五千万人民统一的力量，去支援西北、中原与华东，是不可限量的，因而也就可以逐渐和缓与减弱对这些区域交界线上的对抗，三月间要召开的华北金融贸易会议，乃可获得重要结果，否则，是不能有重要结果的。”

1948年3月3日，中央工委根据中央指示，召开了中共中央工委会议，就晋冀鲁豫与晋察冀中央局合并问题，进行了讨论。中央工委书记刘少奇在发言中指出：“成立华北局，不是临时的，而是一直到达全国胜利。中央要吸收这种太平区域管理国家的经验，以便将来领导全国。两区合并后，必须一切统一，一直统一到村，为将来中央的全部统一打下基础。”在会上，董必武发言提出：“晋冀鲁豫与晋察冀中央局合并，应成为全国统一的开始。合并两局，华北财办现在力求货币、银行和对外贸易的统一。”会议认为，仅“合并党务财经机构，而不合并军政两项机构，势不可能。”单从金融统一的角度看，当时中央工委认为，只有两区的党、政、军、财机构完全统一，货币统一的进程才会顺利进行。而且，晋察冀、晋冀鲁豫两解放区的金融统一，是中央工委谋划全国金融统一步骤的开端。

万事开头难，开局很重要。1948年3月9日，中央工委致电中央，其中就金融统一的步骤问题向中央作了汇报：“......关于华北金融贸易问题，拟以冀南银行为基础，合并晋察冀银行，成立华北银行，发行华北银行新钞（人民银行新钞这一颗子弹暂时保留，到必要时才发出）每一元合冀南钞十元，如此，统一两区货币，并拟在第二步即以华北银行新钞统一西北货币，规定华北银行新钞与（西北）农民银行货币固定比值，停止农民银行发行，西北财政则由华北财办负责解决，再下一步即以华北银行统一渤海与山东的货币，具体步骤正与陈（毅）饶（漱石）康（生）商量中。货币不统一，解放区内部经济即不能流通，第一阶段，必须统一西北到渤海的货币，然后统一山东，如此才能使天津和胶东渤海等海口与华北西北内地联系，才能统一组织对外贸易，使货畅其流，否则无法与国民党作经济斗争，而内部的经济斗争则无穷尽。”

中央电文指示手稿（刘少奇起草）

由此可以看出，在财经统一的过程中，中央工委的金融统一思路是随着形势发展而不断演进的，中国人民银行筹备处的工作，则是随着这一演进过程而不断向前推进。除了日常既定的筹备工作外，筹备处还为华北金融贸易会议的召开，提供各项必要的物质准备。1948年3月22日，华北金融贸易会议在石家庄市召开，西北、晋察冀、晋冀鲁豫、华东各解放区都派代表参加。会议是在董必武的主持下进行的。会期近两个月，于5月中旬结束。会议期间，代表们“分组研究金融货币工作（包括发行政策、统一方案、货币斗争、外汇管理、贷款政策、信用合作等）、贸易工作及工商业政策。”

“金融组、贸易组报告及讨论四天，争论很多，未能解决。”“4月29日起，开主席团扩大会议，吸收各银行、贸易公司负责同志参加，反复讨论三天，始将两组争论问题完全解决。”对此华北财办曾致电中央说：“争论最多之银行性质、任务、发行政策、贷款保本、标准物价、奖出限入、交通问题，均已获得比较一致的意见。”会议结束后，华北财经办事处向中共中央报送了《华北金融贸易会议的综合报告》，请中央审定。1948年7月30日，中央批准了《综合报告》，同时强调指出：“我们已有可能和必要从分散的地方经济逐渐发展到统一的国民经济。货币发行，首先保证生产建设，其次保证战争供给，同时要掌握发行数量，避免物价急剧上涨。”华北金融贸易会议的召开，研究分析了货币银行统一过程中的难点、要点，进一步明确了金融统一的方针、政策和具体的方法步骤，统一了各区思想，协调了关系，各相邻解放区甚至还签订了下一步货币相互流通的双边协议（草案），从而为更大范围的金融统一工作奠定了基础。

华北金融贸易会议综合报告小册子

在华北金融贸易会议召开的同时，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等率领中央机关由陕北东渡黄河，于1948年4月中旬抵达河北阜平。不久，中共中央书记处扩大会议于4月30日至5月7日，在城南庄召开。会议决定“将晋察冀和晋冀鲁豫两解放区合并为华北解放区，两中央局合并为华北中央局，两军区合并为华北军区，两边区政府合并为华北联合行政委员会。”

5月9日，中共中央宣布：刘少奇兼任华北局第一书记，薄一波为第二书记，聂荣臻为第三书记；董必武为华北联合行政委员会主席，中共华北局常委。同时还宣布:“中共中央已与中央工委会合，中央工委即行撤销。”

6月，中共中央决定撤销华北财经办事处，成立中央财政经济部，董必武为中央财经部部长。

自6月起，中国人民银行筹备处改为隶属中央财政经济部，继续为货币、银行的统一进行着各项准备工作。

1948年6月6日，中国人民银行筹备处起草了《中央财政经济部中国人民银行筹备处目前工作纲要》，指出：“为了迎接全国的胜利，在胜利到来的时候，不至于手忙脚乱，必须作一切胜利的准备。金融工作，也不能例外，因此筹备处在目前应该作以下这几件主要的准备工作：

1、收集有关银行、货币发行、金融政策及执行情况的材料。（1）收集各解放区银行的发行及金融政策执行情况的材料，加以研究整理供给领导机关阅参考。（2）收集各解放区发行指数和物价指数相互关系和变化的情况。（3）收集银行(中央银行，专业银行)各种章则办法和会计规则等。收集关于银行统一和改革之现时的及历史的材料。把收集的材料加以整理和研究，作为准备提出全国统一银行和统一货币发行方案的参考。

2、计划和进行印制新票币。（1）新票币数量和面额的印制计划。（2）完成券运输和保管。（3）印制力的调查和票纸的筹备问题。（4）统一印刷的准备工作。现在正在东北印制一万令纸的新票币预计七月底可以完成。总额为2240亿元，面额为500元1000元二种，准备在华北继续印制小额新票币（晋察冀印刷局只印出100令券30令券）需要相当长的时间，有相当数量终能发行。

3、银行基金的筹集，管理和经营。（1）各解放区己解来的基金（略）。（2）上项收到的实物，我们均采取实物经营方式，使着它流转和壮大，一方面能支持印刷费，一方面能归还应解中央之15000两黄金。

4、敌区金融调查和研究。（1）调查范围为敌区公私银行与银号。（2）调查主要内容，为资金状况和人事状况。（3）调查细目为：法币发行情况和印刷情况；所在城市有多少银行与银号；银行、银号的地址与主要经理人的地址;主要职员的派别与人事关系；股东是谁，资金多少，官股多少，私股多少及其营业状况。（4）收集方法（略）。

5、干部问题。（1）现在筹备处的九名干部，大部都参加了华北银行工作，但工作如有开展，需要陆续调回。（2）为了掌握和经营实物，中财部虽然搬至山里，但筹备处仍留二/三人在石门（石家庄），以便掌握实物和市场情况。（3）收罗并准备关于国家银行的专门人材，先在中财部作一个时期研究工作，准确在形势发展，人民银行正式开业时再行调用，这些干部作一个时期的政策研究与情况了解是必要的。”

《中央财政经济部中国人民银行筹备处目前工作纲要》手稿影印件

1948年7月22日，继晋冀鲁豫、晋察冀两中央局、两区政府合并后，冀南银行与晋察冀边区银行结束合署办公,实现完全合并,改称华北银行。南汉宸任总经理，胡景沄、关学文‚任副总经理。

华北银行开始运行后,中国人民银行筹备处的工作即转由华北银行陆续承接。华北银行在中央财政经济部、中共华北局财委会的共同领导下，继续开展统一货币银行的工作。到了1948年9月，华北人民政府成立，选举产生了华北人民政府财委会。按照中央的有关指示，“华东及西北各设财经分会，受华北人民政府财委会领导。”至此，财经统一工作的协调组织能力得到了进一步加强。

声明：本文转载自中国钱币博物馆微信公众号，主撰马林，原文来源《中国人民银行成立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