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常说，一件文物诉说一段历史。因为作为军事斗争和经济斗争的支柱，钱币更是见证了一段史实。齐明刀就是如此！

刀币是春秋战国时期的主要通货之一，型制与刀相似，由一种称之为“削”的工具演变而来，广泛使用于东方渔猎与手工业比较发达的地区，包括齐国、燕国、赵国和中山国，以及戎狄地区。燕国、齐国和赵国位列战国七雄，三个国家都铸造了刀币，从而也反映了这三个国家彼此间的经济关系比较密切。

明刀币是燕国通行的一种金属货币，因刀面有一“明”字，故名，篆书“明”字写法圆润，刀背有方折和圆折两种。另外，还有一种“明刀”，刀背圆折，出土于战国时期的齐国境内。基本特征是“明”字书写细长、方折明显，通长140毫米、宽16毫米、重11.9-19.2克。虽在齐地铸造，但有燕明刀的特征与面文，故称“齐明刀”。

这种刀币的背面文字有“齐化”、“齐化共金”，以及有（莒）冶字样，“莒冶齐刀”、“莒冶刀”，或其他齐国地名，如“即墨”。背文从二字到四字不等。齐明刀中还有一种背文为“？易（阳）冶宋”，约在上个世纪四五十年代出土山东临淄。背文第一个不清晰，旧释为“安”，现在释为“平”[裘锡圭《战国货币考》十二篇，《北京大学学报》1978年第2期。]。

因这种刀于清代嘉庆年间，在山东博山香峪村一窖藏出土数百枚，铭文特殊，无法辨识，故泉家就以发现地名之，称之为“博山刀”。

齐明刀的文献记载和研究材料很是匮乏。民国时期冯云鹏、冯云鹓《金石索》、郑家相《中国古代货币发展史》对齐明刀初步开展了探讨。1949年后，王献唐《中国古代货币通考》、王毓铨《我国古代货币的起源和发展》和彭信威《中国货币史》等均有一定的考证。

齐明刀的存世量也不是很大，有学者考证在一万枚左右[张光明、贺传芬《齐明刀考古与发现》，中国钱币学会编《中国钱币论文集》第三集，中国金融出版社，1993年。]。民国时期钱币收藏大家张叔驯曾收藏背文为“莒冶口卅”、“莒冶长”两枚齐明刀。说明它是莒地铸造的明刀，又可以与齐大刀兑换流通。方药雨也曾收藏有一枚齐明刀，背文为“齐刀”，性质与张叔驯旧藏相同。

1949年以来，齐明刀出土数量较大科学发现主要包括：

1960年，在河北沧县肖家楼出土8793枚[天津市文物管理处《河北沧县肖家楼出土的刀币》，《考古》1973年第1期。]。这批齐明刀有明确的出土时间和地点，出土数量是1949年以来之最，也是战国刀币的一次重大发现。而且，其与燕明刀同时出土，为研究、探讨这两种刀币的渊源提功力实物资料。

1972年，山东济南柴油机厂战国时期齐国墓葬出土186枚[《山东金融研究》（钱币专刊）1991年。]。这次出土的齐明刀，意义巨大，这是首次明确在齐国墓葬中出土，为我们研究齐明刀的铸造性质提供了实物资料。

1975年，昌邑县邹家村出土96枚[《中国钱币》1987年第3期。]；1988年，山东程郭乡出土100枚[《山东金融研究》（钱币专刊）1991年。]。1994年4月,在山东临淄农村的一个砖瓦厂出土了一批齐明刀[万泉《山东临淄发现齐明刀》，《中国钱币》2002年。]，总数约有100余枚，出土时锈成一排，有捆扎痕迹，无其它伴随物品同出，应属窖藏。刀币多被民工毁坏。这批齐明刀形体较大，边郭凸出，币文清晰，蓝绿锈。重量11至13克之间不等。刀币的面文为“明”字，其中“月”字呈现下垂细长、下垂较短、矮短近方三种形式。背面有四种类型，或是光背、或是有一个符号、或是有一个字、或是有四个字。除上述地区外，齐明刀在北京、天津、河南、江苏等省市的一些地区也有出土，这些科学的考古发现，为我们进一步深入开展齐明刀的研究提供了翔实的实物资料。

此外，在山东莒故城曾出土数块齐明刀的陶范和铜渣[《山东莒县出土刀币陶范》，《考古》1994年第5期。]，从而证明是齐明刀冶铸遗址。此外，在即墨故城也曾出土齐明刀的陶范[杨树民《山东平度发现“明”刀钱范》，《中国钱币》1991年第3期。]。

根据上述齐明刀和陶范的出土，钱币专家考证，齐明刀是在一种很特殊的历史背景下铸造的，是战国时期乐毅伐齐时，在齐国境内仿照燕明刀铸造和使用的一种货币，是燕人“留循齐五年”之产物。

齐明刀的铸造和流通，一方面是齐、燕两国经济往来之需，另一方面也见证了曾发生在两国间之间的那段恩恩怨怨的历史故事。

战国七雄中，燕国是位于最北端的一个诸侯国。公元前323年，燕国崛起，称雄北方，在政治、军事诸方面，取得了与齐、秦等大国平等的地位。公元前316年，时值各诸侯国相互斗争十分激烈，燕国却发生了一件引人注目、自毁前程的特殊事件。燕国国君燕王哙为便于改革，仿效古人，将自己的君位“禅让”给相国子之，并将三百石以上官吏的官印全部收回交给子之，听凭他重新任命，于是燕国的政务全部由子之决断，实行政治改革。子之实行暴政，引起社会动荡。

公元前314年，将军市被与太子平聚众作乱，围攻子之。子之反攻，杀死市被与太子平。双方激战数月，死伤惨重。这场内战大大地削弱了燕国的力量，燕国几乎因此而灭亡。

燕国内乱时，距燕国较近的齐国和中山国趁机发动了进攻燕国的战争。燕国军民痛恨子之的暴行，几乎没有进行任何抵抗，齐国的军队顺利地占领了燕国国都，先后杀死了子之和燕王哙，统治燕地长达三年之久。燕国的内乱和后来齐国的统治给燕国老百姓带来巨大的灾难，燕地军民开始纷纷起来反抗齐军的占领，齐、燕两国从此结下世仇。

与此同时，各诸侯国从自身的利益出发，也都站出来谴责齐军的暴行。公元前312年，齐国和中山国军队先后撤出燕国。公元前311年，赵国也趁机凑热闹，欲预扩大对燕国的影响力，赵武灵王在遥远的韩国立燕公子职为燕王，并派兵护送公子职回燕，立为燕国国君，是为燕昭王。

燕昭王即位后，立志报仇雪耻，力争让燕国起死回生。为使燕国强盛起来，励精图治，卑身厚币以招贤纳士，开启了他的开挂之路。乐毅、邹衍等贤人纷纷投奔了燕昭王门下，经过多年的苦心经营，燕国燕国发生了很大变化，逐渐强大起来。乐毅是中山国灵寿（今天河北灵寿西北）人，魏国名将乐羊之后。乐毅投奔燕国之后，被燕昭王封为亚卿。燕国经过长期准备，欲出兵伐齐国。

乐毅认为齐国实力雄厚，单凭燕一国之势不易攻打，于是他亲自出使赵国，邀请赵国出兵攻齐，经昭王同意又派遣史臣到楚国、魏国相约攻齐。公元前284年，燕、赵、韩、魏、秦五国合纵攻齐，燕国派乐毅为上将军，统帅五国之兵，与齐军战于济西，齐军大败。济西大战以后，其他四国军队都撤回去了，惟有乐毅率燕军乘胜前进，继续进攻，很快攻占了齐国的首都临淄，分兵几路攻下齐国七十余座城池。齐国只剩下莒、即墨两城未被燕国军队攻陷，齐缗王逃到了莒（山东莒县）。

乐毅率燕军进入齐国都临淄时，夺取了大量珍宝重器，燕昭王亲自到济上奖赏三军，封乐毅于昌国，号昌国君。燕弱而齐强，然燕大胜，上演了一出蛇吞象的历史奇迹。

乐毅在齐地统治长达五年之久，整军经武的同时，还采取了一些收拢人心、取悦于民的治理措施。为了加强对齐地的统治，更有效地控制齐国的政治、经济和军事，使齐人屈从于燕国，更便于和燕国进行经济交流和贸易往来，保障驻扎此齐地的燕国士兵军需供给，乐毅仿照燕国明刀币的样式在齐国铸造和使用了齐明刀。今所见齐明刀币铸造比较粗糙，工艺水平较低，含铜量略低，含铅量稍高。这一点也充分表明它是一种临时性铸币。

因为齐明刀正面与燕国铸造的刀币面文一致，说明其在燕地也可以等值流通。战国时期，列国之间彼此商旅往来，常打破国界，外加金属铸币的特殊性质，两种不同国家的铸币型制与单位重量一样，均可以互为流通，从而免去换算之烦。今考古发现可见多批他国钱币在异国出土，说明商业往来可以携带异国的货币入境。

所以我们说，齐明刀是乐毅治齐地、复经济的历史物证，齐明刀的故事是燕国卧薪尝胆、反败为胜的例证。

海屋添筹，时光过境，二千多年过去了。钱币见证历史沧桑，也记录下了那段历史。今天，审视一枚枚齐明刀，仿佛那场战争厮杀就在眼前，弱小的燕国就这样演绎了一条逆袭之路。

声明：本文转载自“钱法堂”微信公众号 作者：王纪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