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荒”，是金融学术语，系指由于流通领域内货币相对不足而引发的一种金融危机。在我国古代，主要指社会上流通的金属铸币（主要是指铜钱）总量不能满足老百姓日常商品交易的需要，由此引发的铜钱短缺现象。

两宋由于货币经济的长足发展，市场对铜钱的需求量大增，在铜供不应求的情况下，经常发生“钱荒”现象。北宋时期是我国历史上铸造钱币数量最多、品种最繁杂的朝代，但是“钱荒”问题一直伴随赵氏政权。尤其是中后期，“钱荒”现象越来越严重，“公私上下，并苦乏钱，百货不通，人情窘迫”。

关于北宋“钱荒”问题，同时期的文人多有热议。如，苏东坡就曾说，“浙中自来号称钱荒，今者尤甚。”欧阳修也曾对钱荒有过描述，“今三司自为阙钱，累于东南划刷，及以谷帛回易，则南方库藏，岂有剩钱！闾里编民，必无藏镪。故淮甸近岁，号为钱荒”。

“钱荒”产生的原因有很多，今天，我们主要是从一首古诗来看一下北宋“钱荒”问题，看一下作者认为产生的原因。他就是孔平仲《古诗·铸钱行》，收录《朝散集》中。

孔平仲是北宋中后期著名的文臣，与二兄文仲、武仲号称“三孔”。黄庭坚曾有诗云，“二苏上联璧，三孔立分鼎。少小看飞腾，中年嗟远屏。”孔平仲生于庆历四年（1044），治平二年（1065年）中进士，他主要仕官履历当在宋神宗执政时期，先后担任秘书丞、集贤校理、提点江浙铸钱、京西刑狱、衡州知府、朝散大夫等。政和元年（1111年）去世。

全诗如下：
　　三更趋役抵昏休，寒呻暑吟神鬼愁。
　　从来鼓铸知多少，铜沙迭就城南道。
　　钱成水运入京师，朝输暮给苦不支。
　　海内如今半为监，农持斗粟却空归。

孔平仲的这首诗在当时很具有现实内容。。首联“三更趋役抵昏休，寒呻暑吟神鬼愁”描写铸钱工人的艰辛，监工的残暴。关于这一点，孔平仲在其所著的《谈苑》中，也有记载，“后苑银作镀金，为水银所熏,头手俱颤。……贾谷山采石人，石末伤肺，肺焦多死。铸钱监卒无白首者，以辛苦故也”。铸钱工人长期从事冶炼，往往引起中毒、烧伤等职业性疾病，不得善终。

颔联“从来鼓铸知多少，铜沙迭就城南道”道出了当时铸钱量很大。颈联“钱成水运入京师，朝输暮给苦不支”描写铸钱的运输通道。尾联“海内如今半为监，农持斗粟却空归”是全诗的点睛之笔。如今朝廷在全国一半的地方广设置钱监，大量铸钱，可是每每秋季农民售粮之时还是空手而归。

作者纳闷，每年铸造那么多的钱，可是市场上还是缺少现金流通，铜钱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呢?通过这首诗，孔平仲表达了他坚决反对朝廷无限制地增加铸钱的政策，认为大量鼓铸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钱荒”问题，加大发行量只会给百姓生活造成更大的痛苦。

他认为“钱荒”产生的原因有两点，一是每当秋收之际，农产品集中大量上市，导致铸币短缺；二是有些地区金属铸币只投放不回笼，以及民间储藏。

北宋社会，金属铸币的周转循环模式如下图所示：

朝廷借助财政手段不断调整金属铸币的投放市场和回收内藏库，维持货币链条的正常运转。但封建社会金属铸币的铸造、发行、投放、回笼、贮藏等流通过程，往往不是按照社会经济对货币的客观需求来进行的，而是按照财政开支。政府通过各种货币化税收将大量铸币回笼。

当时政府按照二税、茶酒盐专卖和商税收入等项目将铸币回笼国库，依靠官员俸禄、士兵军饷、籴买谷帛、矿冶场监的开支等渠道再将铸币投放市场。但因铜钱能够保值，故民众热衷于收贮铜钱，这种情况就是“铜钱沉淀”。

为完纳税赋，农民必须卖粮筹钱。因为全国多地农民大都在同一时间卖粮，造成社会一时的资金严重匮乏。这种情况与朝廷财政税收有很大关系。北宋政府的财政收入，大部分是以粮食等实物为主，而且朝廷后来还逐步扩大田赋徭役等货币化进程。为便于管理和征收，优先收取便于运输的货币上缴，把实物收入变为货币收入。

繁重的赋役迫使农民不得不在秋收之后出卖粮食缴纳赋税，“今农民皆贫当收获时多不复能藏亟须籴易以给他用以解逋责。使无以籴之则价必甚贱。 ”因为政府对税收收取的日期有明确规定，百姓只得在秋收季节不顾价格低下竞相出售粮食。孔平仲认为这种固定时间段集中售粮的行为，导致金属铸币短缺。

孔平仲这首《铸钱行》应该是写于他提点江浙铸钱时期，约在哲宗元祐年间。据史料记载，此时浙江是“钱荒”的重灾区，“浙中自来号称钱荒，今者尤甚”、“江浙之民，销毁钱宝，习以成风”、“奸民竞利，靡所不铸，一岁之间，计所销毁，无虑数十万缗”。

孔平仲仕官历经英宗的治平，神宗的熙宁、元丰，哲宗的元祐、绍圣、元符，徽宗的建中靖国、崇宁、大观等。这一时期，铸行的铜钱钟来繁多。

“钱荒”对宋代社会经济造成了重要影响，引起朝廷的高度重视，虽然也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但是由于商品经济高速发展，流通中金属铸币不足的问题一直存在。“钱荒”堪称是封建社会财政问题的晴雨表。

通过对《铸钱行》的解读，我们深感作者写这首诗的情感和感受，深刻地反映了北宋中后期社会经济面貌，具有鲜明的时代色彩和强烈的政治倾向。《铸钱行》这样的诗句会让我们更加深刻地了解北宋社会状况，了解“钱荒”问题的严重性。

声明：本文为王纪洁原创，钱法堂微信公众号授权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