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互微笑、摇头和惊呼“疯狂”、“牛逼”，这是嘉德2017春拍金银币专场进行到Lot7940-7968时，全场的两种表情和两个声音。甚至在拍卖尚未完全结束时，超出行情价很多成交的造总、大清等钱币，便在朋友圈以图片、视频的形式，引发了一阵小小的刷屏。对于已经持续低迷了很久的钱币市场、以及历经过去7年起伏波折的泉商和藏家来说，这恐怕是自2011年仲夏以来，非常久违的一种感觉，也是让人感到振奋的现象。

所以，我觉得有必要仔细复盘一下这29枚银币的拍卖“疯狂”，在眯眼复盘和细细体味的过程中，不妨思考一下，这个现象应该给这个行业，以及参与其中的我们带来怎样的启发，我觉得这很有必要。因为如果能抽丝剥茧厘清其中的关联，将有助于我们从发散开来的不同角度，重新审视我们所处的行业现状，以及可能找到打破低迷现状的突破口，寻求整个钱币市场底部的提升。

复盘嘉德29枚中央铸币的“疯狂”

对于嘉德这样单季拍卖成交额30亿左右的国内大牌拍卖公司来说，和如日中天的字画板块相比，如果不是曾经创立过包括马定祥专场在内的诸多辉煌，钱币板块的存在，夸张一点来说，或许更具象征意义。尤其随着钱币市场的低迷，目前的窘境确是现实。以刚刚结拍的黄宾虹《黄山汤口图》为例，3亿的落槌价，光买家需要支付的佣金就达到3450万。而此次2017春拍古钱、纸钞、金银锭、金银币几部分加起来，含佣金的总成交额也才不过2625万。

不过客观来说，嘉德作为国内老牌拍卖公司，其品牌号召力和影响力还是不容小觑，每期拍卖都会有令人耳目一新的亮点。以本次嘉德春拍来说，光李伟先旧藏部分就非常吸睛，纪念章、奖牌、拓片均已高价成交。而本场的重点毫无疑问是Lot7940-7968标注“同一藏家珍藏”的29枚银币，几乎囊括了清代、民国期间，天津造币厂铸造发行的最具代表性钱币，并且这29枚银币绝大部分均为五彩包浆，镜面底板，齿边锐利，样币风格明显。

打头阵的是Lot7940造币总厂七分二厘、Lot7941造币总厂一钱四分四厘，均为尾无点版，但3.8万和5万的落槌价让人心理咯噔一下，嗅出一股惨烈的血拼氛围，毕竟品相不是足够的好，而且样币风格不明显。随后的7942造币总厂七钱二分则彻底点爆了本场的燃点，虽然初铸深打，也是五彩包浆，但是字面毕竟粘黏明显积物，品相也不够顶级，但它却像掉入鳄鱼群的羚羊，引来了一顿疯抢，进入20万后仅剩两位电话委托买家，最终由2115号24万落槌竞得。

现场的很多人有些面面相觑，也是从此刻开始朋友圈开始刷屏。7943光绪34年北洋七钱二分虽然以3万落槌，但却更加像打酱油的。此后的25枚则继续高歌猛进，大清宣三壹角以3.8万落槌，品相甚佳的宣三贰角上拍后直接被叫到10万，最终以16万落槌；试铸风格明显的大清宣三壹圆，也在现场与电话委托的交替竞价中，以13万落槌。三枚民国三年大头辅币中，壹角与中圆样币风格明显，尤其中圆，真正是齿边凌厉，最终以10万元落槌。

军阀人像主币共有8枚，均为五彩包浆，齿边锐利，尤以龙凤小字、袁世凯共和、袁世凯飞龙试铸特征最为明显。其中7954龙凤壹圆小字，一路加价很快升到20万元，最终以22万落槌；随后的段祺瑞执政纪念低位叫了两次后，被10万一口报价直接落槌；徐世昌纪念币背面虽有弱打，也以10万一口报价落槌；7957袁世凯共和纪念，虽然鼻子微塌，但高边深打、品相极佳，以7万落槌；另一枚齿边锐利的7958袁世凯飞龙，表面轻微发丝划痕，以5万落槌。

显然，相对于长相与普通流通币无异的试铸与初铸来说，丙午中字、大清丁未、宣二水龙这样的纯正样币，或许更受常规行内外玩家的青睐。全套丙午中字4枚均为后铸版，均被2115号买家电话委托竞得，其中中字壹钱7.8万落槌，要知道前两天的诚轩机制币拍卖以及微拍中，MS65的品相也只是7万左右落槌；相对少见中字贰钱以8.8万落槌；中字伍钱以15万落槌，市场价MS64为12万左右；磨损明显的中字壹两，则以38万落槌，含佣金成交价43.7万元。

另外两套样币中，大清丁未壹角品相极佳，以6.8万落槌；丁未贰角则是混配宣统龙面，极为少见在叫了第一口后，便直接叫到了15万、20万、25万、30万这样的大幅加价阶梯，最终以35万落槌；丁未伍角字面积物略重，以20万落槌；丁未壹圆开拍后直接被叫到20万，最终25万落槌，这也引发现场与网上的惊呼；收官的宣二水龙全套4枚，壹角、贰角伍分品相均很完好，分别以17万、18万落槌，算是正常价格；品相略逊的宣二五角13万落槌、宣二壹圆21万落槌，大概也都占了样币的名气与现场气氛的光了。

29枚币的该带给我们怎样的启发？

这批29枚币，虽然从绝对成交价不足够骇人听闻，但是不少远超同等品种、品相流通币市场价一倍、两倍、甚至十倍的价格，再对比拍卖时、拍卖后，很多现场及朋友圈的惊呼和不解，从某一方面说明，目前的钱币市场还不够成熟和稳定，在钱币收藏体系建立、认知区分、价值判断方面，还存在着参差不齐的现象。所以，我觉得弄清楚这个现象的背景以及来龙去脉，自然会给我们很多启发，关于钱币价值、价格的判断就自然迎刃而解了。

1，为什么这些币会拍出这样的价格

从保存的完整性及表面的残留物来看，这批极有可能是天津造币厂试铸样币、初铸存档的29枚银币，虽然从品相上还不够完美，但其精湛的铸造细节、凌厉的样币风格、一色的五彩包浆……还是吸引了来自全国各地的泉商与藏家，机制币圈的主力泉商与藏家几乎悉数到场，甚至包括很多已经渐渐隐身的资深玩家。尽管拍卖前气氛显得波澜不惊，但随着拍卖进入这29枚银币，每个人对这些拍品的关注、喜爱与投入程度，便完全展现了出来。

到场的或者委托下标的，基本囊括了过去10年来的主力泉商与藏家，这就确保了最基本的一点：本场绝对无漏！虽然我也猜到了血拼和短兵相接，只是没想到会这么的激烈。以我参拍的大清宣三为例，拍前的预算是8万左右成交，但斜刺里杀出的电话委托一路奉陪，短短10几秒便以13万落槌。其实在电话委托出到12万的时候，我是有一丝犹豫的，但最后一刻还是咬牙跟了上去。也有朋友拍后询问为什么会这么贵，关于这一点后面会单独详细阐述。

而造总、大清、大头的预热与开拔，直接奠定了本场此部分29枚银币的拍卖基调：不但无漏，而且死贵！结果果真如此，当然样币部分的价格相对正常，真正让很多同好无法理解的是与流通币长相几乎一样的试铸、初铸部分。这里可以把这些币贵的原因简单总结一下，仅供同好之间交流与参考：

A、钱币出身好：基本确定此批为造币厂成套留下的存档币，除了少数几枚为流通币风格，绝大多数均为试铸或初铸，样币风格明显。

B、钱币状态好：虽然因为保存原因，品相多少有些瑕疵，但一色五彩包浆，还赢得了越来越重视原始状态的同好青睐，那就买买买。

C、实力买家多：一眼扫遍全场，你会发现你能想到的实力买家都到场了，没有到场的也已委托现场其他朋友，或者下单委托了嘉德。

D、拍卖氛围好：第一枚造总壹角原本以为会2万左右落槌，因为品相真不是太好，3.8万的落槌价真正给这部分拍卖，吹了一口仙气。

2，为什么大家会觉得这个价格疯狂

在钱币行业经历了2010年末到2011年夏的短暂疯狂之后，市场便一直处理持续的低迷之中，底部也一直不断下沉。虽然也有今年初到4月，一股军阀拉升的上升行情，但从5月开始，市场又出现了慢慢回调的迹象。这让很多经历过过去7年的泉商与玩家，感到有些心惊胆战，所以大家的消费与收藏，都更趋理性，甚至悲观。事实上，过去7年中，很多原本在2011年前后非常活跃的玩家，慢慢淡出了视野，或者彻底离开了钱币收藏圈……

钱币市场为什么会这样持续低迷？其实也是为什么大家会觉得这个价格疯狂的原因。这个市场并不缺钱，诚轩与嘉德的好币，拍出好价已经给出了最好的答案。这个市场也不缺钱币，不管市场好坏，总会有符合各个层次用户需求的好币出现。这个市场目前最缺乏什么？信心！这个行业的泉商与藏家缺乏什么？文化与审美，思维与心态。往往谈到这个问题，有时会比较敏感，这样的话题会让相当多的朋友感到不舒服，但这确实现状。

市场缺乏信心，无需赘言，凡事一窝蜂，价格可能会瞬间抬上去，价格也可能被瞬间压下来。一个全国数万从业者、数百万收藏者的行业，可能数百万元就能撬动，其一，说明钱币行业的基础缺失不牢；其二，来自市场的信心不足。而信心不足的最根本原因，是目前整体泉商与藏家，在文化与审美、思维与心态上，存在着比较大的认知上的空白或差异。而这，恰恰是推动钱币收藏行业发展的内核与动力。

很多人进入钱币收藏行业很久，都没有真正了解什么是钱币，它的重要地位与文化内涵。尽管钱币作为艺术品的一个分支，它还远远没有达到被完全认知的高度，但作为不同王朝、不同时代的国家名片，钱币代表着当时国家政治与经济的权力巅峰，以及当时最前沿的制造、铸造技术。可以说，钱币作为货币的重要地位和普及程度，是其他任何形态的艺术品都无法企及的。但恰恰很多人，忽视了这一点，以至于彻底忘了这一点。

钱币收藏需要基本的文化支撑，比如需要了解基本的货币学知识、通史与断代史。同时，钱币收藏也需要审美，如果一个人没有审美观念，可能比没有知识更可怕。这句话毫不夸张，放在钱币来说，就是需要学会区分同一钱币的差异、不同工艺的差异。具备审美能力，第一能学会分辨真伪，第二能发现不同。而这个不同，对钱币收藏来说，是极为重要的事情。因为钱币版别的差异，往往就来自于铸造工艺的不同，细节的不同。

因此，具备文化与审美可以说是玩好钱币收藏的前提，在评级币的时代，尤其新手往往完全依赖于分数、甚至被分数绑架，却忘了钱币本身，甚至连基本性质、品质都不懂，这已经不是在玩钱币。这种情况下，在不懂钱币品种品质的前提下，很多人自然无法理解一枚裸币会拍出这样的价格。就像很多人理解29枚银币三套样币的价格相对正常，其他试铸、样打的价格不解一样，因为很多人认为这不就是普通的中央厂铸币嘛！

所以，具备基本的文化与审美，还需要开拓的思维与积极的心态，才能进一步完善一个泉商与藏家的软实力。如果说收藏作为一个爱好，是人生的另类修行的话，那么在这趟注定不平静的旅程中，我们需要开拓的思维，去拓展自己的视野，发现自身不足的部分，进而完善它；我们需要积极的心态，在顺境的时候不得意忘形，在逆境的时候不轻易放弃。那么我们的收藏品格便更富有气质，思维会更有力量，藏品会更有品位，市场自然会更好。

希望这29枚银币拍卖插曲，能成为钱币行业那个小小的蝴蝶翅膀，能在我们惊讶与不解的同时，带来不同的启发，带来这个行业发展的效应。在写这篇文字的同时，我亦深知自己的诸多不足，尤其是2013年完全进入这个行业作为从业者以后，所以也在借助这次启发的机会反省与思考。不管钱币行业未来的发展与方向如何，只用用心与努力，一定会给带来更加积极的结果！

亚高草于南航CZ3726、整理于义乌
2017年6月24日凌晨